新文化报 2007年10月31日报道

“打听一下，几年前学校北校区师姐遇害的案子破了没？”2014年3月，长春某大学贴吧内有人发了这样一个帖子，立刻引起了热议。

发帖人说自己是2005年入学的，如今已经工作，只是这事儿在他心底一直是个悬案，即便是毕业了也关心案件的进展。

帖子下方，回应者很多，大多数都是现在的在校生，他们并不知道案件详情，只是热议这件事的真假。

这是一起曾经轰动一时的案件，省公安厅也非常重视，对案件挂牌督办，案件甚至惊动了公安部，公安部也派出专家来到长春协助调查。

“这起案件从来没被遗忘。”长春净月高新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一位老民警说。本报曾报道

2007年10月31日，《新文化报》4版刊发了《校园矮树丛发现具女尸》的新闻，大致内容为：10月30日9时30分许，一名校工骑自行车途经教 学楼附近时，发现矮树丛里躺着一名女子，喊了几声没动静后，校工急忙将情况反映给校方，保安发现这名女子已经死亡，学校急忙报警。警方确定，死者为该校大 四学生，系他杀。女生倒下的地方是一片矮树丛，矮树大约在1.4米高，紧挨着教学楼，如果不是特意观看或从高处看，基本看不到树丛里面的情况，而该教学楼 里有很多公共教室，来往学生复杂，每天21时以后，晚自习下课后教学楼全面熄灯，矮树丛里就更加黑暗。

7年前

大四女生校园树丛内遇害

死者名叫朴兰（化名），是长春净月高新区内某大学人文信息学院外语系大四女生。当时，她还有不到一年就毕业。

2007年10月30日，另外一个班的学生要出发去国外实习，10月29日，她约了那个班的一个男生晚上7点钟在校园里见面，但男生当晚到场后并没有等到她准时出现就离开了。次日男孩出国，并不知道女孩已遭不测。

当晚，朴兰没回寝室，室友还在猜测她去了哪里。同学还把这件事报告了老师，因为她一直都是那种很听话的女孩，而且毕业前管理也比较严格，每天晚上都要查寝。当晚朴兰一夜未归，次日一早，全体学生进行毕业证电子相片采集，结果她也没来。

一直到9点30分左右，一位校工路过3号楼下的灌木丛时，发现了一具女尸。学校通知所有老师辅导员核查属于哪个系哪个班，只有朴兰这个专业老师报告她失联，相关老师被叫去辨认尸体，她的死讯被确认。

闻讯赶到现场的朴兰的室友以及同班同学赶到现场，“她长得很白净的，但是死时脸色青黑，身上倒是没有外伤。”有人这样回忆。

尸体位置在3号教学楼前的灌木丛中，那个位置属于校园内较为偏僻的位置，就在教学楼下的一角，因为有灌木丛，那块少有人去。警方勘查其死亡时间应该是10月29日20时许，那个时间，3号楼里很多学生还在上晚自习，灌木丛往上几米就是灯火通明的教室。

身后的教学楼里有那么多的学生在上课，谁居然在校园内这样明目张胆地杀人？

女孩的死因也很快出来，是颈部被人掐住导致的窒息死亡。但警方提取到男子精液。从现场痕迹可以看出，女孩是被人拖行至灌木丛内，施暴后杀害，尸体位置就是案发现场。

朴兰长得白净可爱，家在延边，属于温柔内向型的女孩，大家都喜欢她。

谁是疑凶？

公安部派专家协助破案

校园女生的命案引发了高度的重视，长春市公安局派出刑警支队与净月高新区公安分局组成联合专案组，省公安厅也非常重视，对案件挂牌督办，案件甚至惊动了公安部，公安部也派出专家来到长春协助调查。

“那时候天很冷了，在案发第二天就下起了雪，我们就一起分析，是谁会在这么冷的晚上做这样的恶事？”当年参与此案的一位刑警说，首先想到的是校园周边的农民工，再者是校园内的师生或教职工，最后考虑到可能是和她有恩怨纠葛的人。

警方首先对朴兰当晚约见的男孩进行了调查，男孩当时在国外，回国后采血做DNA对比，他并不是凶手。这个男孩说，他多少知道她有些喜欢自己，她约他见面，但到时间却没去，他就离开了。

校区当时有不少工程正在建设，周边工地也不少，农民工数量很庞大，因为天冷落了雪，有的农民工已经离开，警方做了大量的排查也没有发现可疑线索。

排查扩散至周边旅店、居民区、商业网点，也没有更好的线索。

大半年调查了几万人

除了精液外，现场还有两个线索，一个是嫌犯留下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脚印，警方将火车站前所有的鞋城都找了一遍，找到了一个鞋印很相似的鞋，是一双时尚运动鞋。另外，现场遗体女孩下身被盖了一条崭新干净的毛巾。

民警分析，农民工一般穿的都是胶底鞋，几乎不可能穿这种价值稍贵的运动鞋，加上该校当时的门卫曾坚决表示，没有看到生人进入校园，办案人员更加倾向于嫌犯是校内人士。

全体男性教职工、男生被逐个排查。工作量之浩大，“当年净月高新区公安分局所有民警都放下手中的一切来办这一个案子。”老民警回忆说。

这种地毯式搜索一直没见效，案件查了大半年，走访调查了几万人，光调查资料就有满满两大纸箱，重点怀疑对象DNA做了300多份，却始终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后来很多人都断定这个案子不好破。

7年时间

年年有人问案子进展

当年整个校园气氛很压抑，“在学校里看每个男生都会心想他是不是嫌犯。”一个学生匿名在学校的贴吧里这样说。

为了平息谣言，学校将朴兰的死讯在全校做了通报，并让所有老师要求全体学生注意安全。“学校当时有好几个工程队，来往的农民工很多，凶手没有落网，很可能会再次作案。我们都被要求必须结伴外出，不得单独出行。”有学生说。

案件一度陷入僵局。调查工作一直持续到2008年的8月份左右，案件被暂时封存。但在学校的贴吧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问：“师姐遇害的案子破了吗？”

连续多年，每年入学的新生们都会听到关于这起案件各种版本的谣传。

此案一直压在民警心上

今年12月16日，记者联系上朴兰下一届的一位学生，说起这起案件还记忆深刻，因为他也被查过鞋印，他还认为案件破不了。

除了学生和关注这起案件的陌生人，朴兰的家属更是让警方无法面对的一个群体，朴兰的父母离异，双方都在国外打工，女儿出事当年，父亲因悲痛过度失明。最初的几年，每年到了她的忌日，亲属都会来到学校门口搞祭奠仪式。

“这事儿也一直压在我们心上。”一位老民警说。

一位当年办案的刑警说，案件虽然到2008年下半年才逐渐尘封，但案情一直在每个人的心底，查找线索也未间断。每当有校园案件发生，都会立刻有人想起这起案件，继续想办法查。

2008年也是同一所学校，曾出现了一位男农民工化了浓妆，戴了假发在校园里跟踪一位女生，被校园保安抓获后嫌犯说他只是想掩人耳目。“我接到报警到学校保卫科的时候，看见那个被跟踪的女生吓得坐那直抖，心里面立刻又联想到了那起案件。”这位刑警说。

7年后

大连传来重要线索

DNA信息成破案关键

现任净月高新区公安分局局长的刘洪伟刑警出身，到该局任职后，对陈年未破案件非常重视，他给刑警大队开会，要求对积压未破的杀人案件重新梳理侦办，多次提起的就是这起女生被害案。

2014年7月，案件突然有了新的线索：大连一个拘留所给一个嫌犯取的DNA信息和当年女生被杀案嫌犯精液的DNA非常吻合。得到这个消息时，分局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侦查员立刻动身赶往大连，高速公路修路堵车，民警甚至一路开车走乡路狂奔，“太迫切想知道答案了！”民警说。

7月3日，在大连当地警方的协助下，将嫌犯侯治国抓获。

“我是长春的公安，你知道我们来找你干什么吗？”当民警问侯治国时，他说：“我知道，你们是来接我回去的，我早就等着这一天呢。”

7月4日，在回长春的路上，侯治国在车上睡得很香。下车后，他说这是7年来睡得最香的一次，他已经7年没有睡个好觉了。他说，当他打架而被拘留时，就隐约觉得长春公安快要来了，但是他忍不住要动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

当晚回到长春，连夜审讯，侯治国交代了案情的始末。

27岁的修路农民工

进校园对女生施暴

“那时候我27岁，血气方刚，有的工友说，学校里有的女生很容易搞到手，只要给钱就同意。那天我发了工资……”侯治国说，当时也是农民工，他所在的 工程队在距离案发校园一公里外的地方修路，这也是当时没有被排查到的原因。他当时揣着钱，也特意稍微打扮了一下，打算找个那样的女生。

进入校园后，转悠时发现了站在花池子旁边的朴兰，“我心里就当她是那样的女生。”侯治国说，他上前问：“老妹儿，我请你吃个饭去？”朴兰没有理他，他上前要拽朴兰的手，她往后一躲，不慎倒在花池中，见远处有人影晃动，他害怕被发现，立刻扑上去……

“当时就鬼迷心窍一样，就想反正都这样了。”等结束后，他仔细观察，女孩已经没了气息，慌乱之下，提起裤子就逃跑了。

案发后，他听说了警方正在调查，却没敢立刻离开长春。后来，他发现警察没有查到他所在的工地。工程结账后他逃回老家。

侯治国的户籍在黑龙江，但他从小在农安县黄鱼圈乡长大。后来结婚，有了一个孩子。之后不顾妻子挽留就执意外出打工，不敢回长春。

他害怕看见警车警服，害怕和人饮酒，怕酒后不小心把这事漏了，也从不惹事，他打工的地点几乎是在一个“三不管”的地区，但后来，他在一次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和人动了手，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那一天要来了。

警方为了不影响校园秩序，7月5日6时带领侯治国到校园里指认现场，“我们也是迫切要印证一下他说的对不对。”办案民警说，到了学院门口，都是侯治 国领着民警走，“这里原来有个垃圾桶！”“那块原来是……”他说的都一一对上了，对于案发现场的位置，尸体的位置等等信息更是完全准确，不是本案嫌犯根本 不可能知道。

■延伸阅读

谁给受害者盖了新毛巾？

7年前，寝室里的女生都知道朴兰一直喜欢另一个班的一名男生，但是她内向害羞不好意思表达，眼看人家要走了，才敢约出来见面。

案发时现场的那个毛巾，是朴兰要送给那个男生的一件礼物，算是一种亲昵的表达。

侯治国说，他现场慌乱逃跑，根本没注意什么毛巾之类的物品。那么是谁给女孩的尸体覆盖了毛巾？后来民警才知道，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那个老校工，看见尸体状况后发现旁边有个毛巾，就打开毛巾做了遮盖。

案件告破，警方却联系不上朴兰的家属，当年留下的联系方式都已经换了，办案警官联系到当年朴兰的室友，告知这一情况，并请他们尽可能地找到能联系上朴兰家人的同学，朴兰的几个关系密切的同学都非常激动，他们表示，希望获悉庭审的时间，一定要去听审。

一位朴兰的同学告诉记者：“这么多年了，这件事都要成了我的梦魇，她那么一个乖巧内向的女孩子怎么会被人杀害，除了气愤和恐惧，我们更多的是痛！”

警方也通报了学校，“恶有恶报，好在案件告破了，总算给死者一个交代。”学校一位教职工说。

同学帮忙联系上了朴兰的家属，她的一个表姐从外地赶到长春接受了告知单。随后的几天里，朴兰的母亲、父亲以及继母都先后在国外给办案民警打来电话表达感谢。

“我都假装忙碌，简单说几句就挂掉，不想让他们回忆，再去翻起那些痛苦的回忆。”民警说，7年了，很多痛就淡去吧。

新文化报 记者 毕继红